第二十三章 為了虛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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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第五套廣播體操，現在開始~”
星期三早上第三節體育課，林渺被體育老師李紅單獨拎出來，在花壇旁邊學做廣播體操。這兩個星期以來，李紅每天站在臺上盯著林渺，每每總覺得這小孩小腦發育不健全，做操的節奏一直比別的小孩至少慢一拍。直到今天早上，當她驚喜地發現林渺做操時居然跟上其他孩子的節奏了，她才一下子反應過來——這小孩子壓根兒一開始就不會做操！
整整兩個星期，這小孩居然一直在隊伍裏渾水摸魚！
而她李紅，身為一個成年人，竟然花了2個星期，才識破了這個小孩子的偽裝。
侮辱，絕對是對她智商的侮辱。
李紅憤憤不平。即便林渺現在已經能做全套廣播操了，她依然沒打算放過這小孩。
這麽鬼的小孩，必須往死裏調戲才能洩她心頭之恨。
“老師，差不多就行了啊。”
20分鐘後，半節課過去，林渺把廣播體操連續做了三回，跳躍運動跳得都快眼冒金星了，氣喘籲籲地停下來，制止李紅的瘋狂報覆。
李紅獰笑道：“還敢不敢騙人了？”
“不敢不敢，李老師慧眼如炬，我怎麽騙得了你……”林渺左右看看，就像曾經在籃球場上過度運動之後那樣，習慣性想要找瓶水喝。
不過這年頭礦泉水還屬於輕度奢侈品，正常人頂多也就看看，所以學校裏基本上是不存在的。
如果非要喝水不可——行啊，找個空瓶子，早上出門前在家裏灌滿涼白開，只要課間時候同學不來借，一整瓶涼白開足夠喝上一天半天的。
“找什麽呢？”李紅問了句。
林渺搖搖頭，百裏坊小學的小賣部，這兩個星期以來一直沒開門營業，也不知道是學校沒招商，還是政策上不允許。所以林渺現在空有一口袋巨款，卻沒有花錢的地方。
見林渺不說話，李紅又不滿意了，裝作生氣地板起臉道：“不理我啊？覺得老師欺負你啦？”
“沒有！”林渺忙道，“我可喜和老師在一起了！”
這句話從林渺這種軟綿綿、嫩油油的小不點嘴裏說出來，簡直不要太討喜。
李紅不禁喜笑顏開，拿出手帕給林渺擦了擦汗，說道：“以後不許再弄虛作假了知道嗎？會就是會，不會就是不會。不懂就要說，不懂就要問，不能仗著自己聰明就糊弄別人，知不知道？”
“嗯嗯嗯！”林渺連連點頭，心裏一邊嘀咕，這個體育老師挺有搞思想工作的潛質啊。
“好了，跟同學玩去吧。”李紅總算放了林渺一馬。
林渺長舒一口氣，然後習慣性地轉過身，朝著身後的教室樓走去。
“誒！站住！去哪兒呢？”李紅一看林渺走的方向不對，又喊住了他，“你們班的同學在那裏呢！”
林渺轉過頭，隨口回道：“哦，我不玩了，老鷹抓小雞太耗體力了。我還是先回教室休息一下吧。”
“不行。”李紅又板起臉來，“體育課怎麽能回教室呢，你想玩什麽，老師陪你玩！”
林渺擡起頭，看了看李紅。
這位女同志，你知道你問的這個問題，答案的選擇範圍有多大嗎？
“嗯……打球吧。”林渺純潔地回答道。
李紅不疑有他，馬上又問：“打什麽球？乒乓球還是羽毛球？”
林渺淡淡道：“籃球。”
“籃球？”李紅一臉呵呵，調笑道，“你人長得還沒籃球大呢，會打嗎？”
我戳！想當年寡人好歹也是人稱十八中艾佛森的存在，校隊主力控衛，運球過人能把體育老師玩到躲在墻角哭泣，你居然敢懷疑我的水平？
“試試看吧。”林渺裝得八風不動，淡定道。
李紅一看林渺不是開玩笑，摸摸他的頭，爽快答應道：“好，等老師一下。”
過了一會兒，李紅從體育器材室拿來了一個廉價的橡皮籃球。
林渺拿到球的時候，才發現情況有點不對頭。
他從沒想過，籃球居然能這麽大……
就他現在這小胳膊小腿，給個分量重一點的真皮球，還真不見得能有投到筐裏的力氣。
大學畢業後就再也沒摸過球的林渺，帶著些微的懷念，運了兩下皮球。
曾經人球合一的手感，已經蕩然無存了。
運球的感覺十分生澀，肌肉記憶為零的控球動作，多少有點笨拙。
林渺還不服氣，試著來了兩個胯下動作，結果第二下就打到了蛋……
李紅在邊上笑得都喘不上氣了，看著林渺臉色發白的樣子，放聲笑道：“你哪裏學的這個動作啊，不會玩就別硬來啊，蛋蛋痛不痛？”
操場上不少小孩都看了過來。
林渺咬著牙，死撐道：“痛個屁，根本就……沒打到……”
李紅笑了半天，林渺也漸漸緩過來了。
他再也不敢作妖，打算以後老老實實把手感練回來，恢覆十成功力之前，絕對不再貿然出手。
一個人運著球，玩了十來分鐘，林渺的體力又不行了。
心裏想著再上個籃就結束，結果上籃的空間感更挫，一球飛出，連筐都沒蹭到。
皮球從半空掉落，砰砰跳到李紅跟前。
林渺沈默了。
人生怎麽突然間變得這麽空虛……
他走到花壇邊坐下來，李紅拿起球，走到林渺身邊坐下，問道：“不玩啦？”
林渺很惆悵道：“體力不行，核心力量也毀了，所有的技術動作都做不出來了。我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我了……”
李紅嘴角抽抽，伸手捏捏林渺的臉蛋，道：“你這些話都是哪裏學來的啊，說得比我都專業了。到底是你從大學畢業了，還是我從大學畢業了？”
“哦？”林渺往邊上一挪，拿出紙巾擦擦臉，一邊問道，“老師你哪個大學畢業的？”
“甌大啊，東甌大學你知道嗎？”李紅道，“體育專業，不過是專科的，專科你懂不懂？”
“嗯，我知道的。”林渺點頭道，“甌大是三流破大學，大學中的垃圾，他們學校裏的體育專科更是垃圾中的戰鬥雞。老師，你能找到一份小學老師的工作，祖上已經很積陰德了。等再過幾年，這種文憑的人頂多只能去工地搬磚，或者去煤礦挖煤。”
李紅眼神不善地看著林渺。
好想掐死他……
但兩個人對視半天，還是李紅先敗下陣來。
林渺的目光太堅定了，堅定到讓她不得不承認，甌大確實挺挫的……
“那你以後想考什麽大學？”李紅問林渺道，覺得跟“神童”討厭這樣的話並不掉價。
林渺想了想，回答道：“底線是211吧，爭取一下985。”
“什麽211？什麽985？什麽意思啊？”李紅一臉茫然。
林渺一怔，旋即想起，這時候應該還沒有211和985這樣的說法。
“說錯了，腦子抽筋了。”林渺忙補救道，“我是想說重點大學，就是全國排名至少……前30名的大學吧。”
他上輩子勉強211踩線，現在重新來一次，沖刺一下全國排名前30的985大學，理論上還是很有希望的。甚至如果超常發揮的話，曾經對林渺而言就仿佛神話般存在的京華和水木，也未必完全只剩仰望的份。
“怎麽說我現在也是個神童啊……神童應該有高考加分的吧……”林渺心裏念道。
“那你打算學什麽？”李紅問道，“打算進什麽專業？數學嗎？”
“屁的數學。”林渺的立場很頑固，“肯定是馬克思基礎理論研究啊，這麽有前途的專業，一次學會，終身受用。”
李紅心裏有點抓狂。
這小孩，腦回路不正常。
“你不想學數學，現在幹嘛又參加奧數隊？”李紅問道。這年頭學校新聞少，百裏坊小學奧數隊的事情，作為最近這段時間的校重點工程，現在可謂全校皆知。
奧數隊的6個小孩，在學校裏幾乎就是明星般的曝光度。
而林渺，自然是明星中的明星。
“唉，都是為了虛名嘛，要不是看在能出點小名氣的份上，我才不參加呢。”林渺很實在道，“再說苗校長給我報了名，我總該給她點面子吧？都是在學校裏混的，必須得伺候好領導啊，你說對吧？”
對你個頭。
伺候領導這種話，就算是事實，但能這麽光明磊落地說出來的嗎？
李紅在哭笑不得的狀態中，和林渺結束了對話。
下課鈴響了，下課了。
第三節課結束，就意味著今天差不多已經放學了。
周三下午只有一節算不上課的班會課。
林渺他們奧數隊的孩子不用上班會課，下午2個小時，要去音樂教室學奧數。
而今天下午的課稍微有點特殊，單老師說要考試。
因為區裏給百裏坊小學的預選賽名額，其實只有4個。
10月15日之前，單老師要通過三次考試，再篩掉其中2個隊員。
林渺的名額，算是固定的，但如果在模擬考中的發揮太爛，肯定也不太好意思。
為了小學奧數的這點虛名，終究還是不得不打起精神啊……
下午的考試，是時候表現真正的技術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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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期三早上第三節體育課，林渺被體育老師李紅單獨拎出來，在花壇旁邊學做廣播體操。這兩個星期以來，李紅每天站在臺上盯著林渺，每每總覺得這小孩小腦發育不健全，做操的節奏一直比別的小孩至少慢一拍。直到今天早上，當她驚喜地發現林渺做操時居然跟上其他孩子的節奏了，她才一下子反應過來——這小孩子壓根兒一開始就不會做操！
整整兩個星期，這小孩居然一直在隊伍裏渾水摸魚！
而她李紅，身為一個成年人，竟然花了2個星期，才識破了這個小孩子的偽裝。
侮辱，絕對是對她智商的侮辱。
李紅憤憤不平。即便林渺現在已經能做全套廣播操了，她依然沒打算放過這小孩。
這麽鬼的小孩，必須往死裏調戲才能洩她心頭之恨。
“老師，差不多就行了啊。”
20分鐘後，半節課過去，林渺把廣播體操連續做了三回，跳躍運動跳得都快眼冒金星了，氣喘籲籲地停下來，制止李紅的瘋狂報覆。
李紅獰笑道：“還敢不敢騙人了？”
“不敢不敢，李老師慧眼如炬，我怎麽騙得了你……”林渺左右看看，就像曾經在籃球場上過度運動之後那樣，習慣性想要找瓶水喝。
不過這年頭礦泉水還屬於輕度奢侈品，正常人頂多也就看看，所以學校裏基本上是不存在的。
如果非要喝水不可——行啊，找個空瓶子，早上出門前在家裏灌滿涼白開，只要課間時候同學不來借，一整瓶涼白開足夠喝上一天半天的。
“找什麽呢？”李紅問了句。
林渺搖搖頭，百裏坊小學的小賣部，這兩個星期以來一直沒開門營業，也不知道是學校沒招商，還是政策上不允許。所以林渺現在空有一口袋巨款，卻沒有花錢的地方。
見林渺不說話，李紅又不滿意了，裝作生氣地板起臉道：“不理我啊？覺得老師欺負你啦？”
“沒有！”林渺忙道，“我可喜和老師在一起了！”
這句話從林渺這種軟綿綿、嫩油油的小不點嘴裏說出來，簡直不要太討喜。
李紅不禁喜笑顏開，拿出手帕給林渺擦了擦汗，說道：“以後不許再弄虛作假了知道嗎？會就是會，不會就是不會。不懂就要說，不懂就要問，不能仗著自己聰明就糊弄別人，知不知道？”
“嗯嗯嗯！”林渺連連點頭，心裏一邊嘀咕，這個體育老師挺有搞思想工作的潛質啊。
“好了，跟同學玩去吧。”李紅總算放了林渺一馬。
林渺長舒一口氣，然後習慣性地轉過身，朝著身後的教室樓走去。
“誒！站住！去哪兒呢？”李紅一看林渺走的方向不對，又喊住了他，“你們班的同學在那裏呢！”
林渺轉過頭，隨口回道：“哦，我不玩了，老鷹抓小雞太耗體力了。我還是先回教室休息一下吧。”
“不行。”李紅又板起臉來，“體育課怎麽能回教室呢，你想玩什麽，老師陪你玩！”
林渺擡起頭，看了看李紅。
這位女同志，你知道你問的這個問題，答案的選擇範圍有多大嗎？
“嗯……打球吧。”林渺純潔地回答道。
李紅不疑有他，馬上又問：“打什麽球？乒乓球還是羽毛球？”
林渺淡淡道：“籃球。”
“籃球？”李紅一臉呵呵，調笑道，“你人長得還沒籃球大呢，會打嗎？”
我戳！想當年寡人好歹也是人稱十八中艾佛森的存在，校隊主力控衛，運球過人能把體育老師玩到躲在墻角哭泣，你居然敢懷疑我的水平？
“試試看吧。”林渺裝得八風不動，淡定道。
李紅一看林渺不是開玩笑，摸摸他的頭，爽快答應道：“好，等老師一下。”
過了一會兒，李紅從體育器材室拿來了一個廉價的橡皮籃球。
林渺拿到球的時候，才發現情況有點不對頭。
他從沒想過，籃球居然能這麽大……
就他現在這小胳膊小腿，給個分量重一點的真皮球，還真不見得能有投到筐裏的力氣。
大學畢業後就再也沒摸過球的林渺，帶著些微的懷念，運了兩下皮球。
曾經人球合一的手感，已經蕩然無存了。
運球的感覺十分生澀，肌肉記憶為零的控球動作，多少有點笨拙。
林渺還不服氣，試著來了兩個胯下動作，結果第二下就打到了蛋……
李紅在邊上笑得都喘不上氣了，看著林渺臉色發白的樣子，放聲笑道：“你哪裏學的這個動作啊，不會玩就別硬來啊，蛋蛋痛不痛？”
操場上不少小孩都看了過來。
林渺咬著牙，死撐道：“痛個屁，根本就……沒打到……”
李紅笑了半天，林渺也漸漸緩過來了。
他再也不敢作妖，打算以後老老實實把手感練回來，恢覆十成功力之前，絕對不再貿然出手。
一個人運著球，玩了十來分鐘，林渺的體力又不行了。
心裏想著再上個籃就結束，結果上籃的空間感更挫，一球飛出，連筐都沒蹭到。
皮球從半空掉落，砰砰跳到李紅跟前。
林渺沈默了。
人生怎麽突然間變得這麽空虛……
他走到花壇邊坐下來，李紅拿起球，走到林渺身邊坐下，問道：“不玩啦？”
林渺很惆悵道：“體力不行，核心力量也毀了，所有的技術動作都做不出來了。我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我了……”
李紅嘴角抽抽，伸手捏捏林渺的臉蛋，道：“你這些話都是哪裏學來的啊，說得比我都專業了。到底是你從大學畢業了，還是我從大學畢業了？”
“哦？”林渺往邊上一挪，拿出紙巾擦擦臉，一邊問道，“老師你哪個大學畢業的？”
“甌大啊，東甌大學你知道嗎？”李紅道，“體育專業，不過是專科的，專科你懂不懂？”
“嗯，我知道的。”林渺點頭道，“甌大是三流破大學，大學中的垃圾，他們學校裏的體育專科更是垃圾中的戰鬥雞。老師，你能找到一份小學老師的工作，祖上已經很積陰德了。等再過幾年，這種文憑的人頂多只能去工地搬磚，或者去煤礦挖煤。”
李紅眼神不善地看著林渺。
好想掐死他……
但兩個人對視半天，還是李紅先敗下陣來。
林渺的目光太堅定了，堅定到讓她不得不承認，甌大確實挺挫的……
“那你以後想考什麽大學？”李紅問林渺道，覺得跟“神童”討厭這樣的話並不掉價。
林渺想了想，回答道：“底線是211吧，爭取一下985。”
“什麽211？什麽985？什麽意思啊？”李紅一臉茫然。
林渺一怔，旋即想起，這時候應該還沒有211和985這樣的說法。
“說錯了，腦子抽筋了。”林渺忙補救道，“我是想說重點大學，就是全國排名至少……前30名的大學吧。”
他上輩子勉強211踩線，現在重新來一次，沖刺一下全國排名前30的985大學，理論上還是很有希望的。甚至如果超常發揮的話，曾經對林渺而言就仿佛神話般存在的京華和水木，也未必完全只剩仰望的份。
“怎麽說我現在也是個神童啊……神童應該有高考加分的吧……”林渺心裏念道。
“那你打算學什麽？”李紅問道，“打算進什麽專業？數學嗎？”
“屁的數學。”林渺的立場很頑固，“肯定是馬克思基礎理論研究啊，這麽有前途的專業，一次學會，終身受用。”
李紅心裏有點抓狂。
這小孩，腦回路不正常。
“你不想學數學，現在幹嘛又參加奧數隊？”李紅問道。這年頭學校新聞少，百裏坊小學奧數隊的事情，作為最近這段時間的校重點工程，現在可謂全校皆知。
奧數隊的6個小孩，在學校裏幾乎就是明星般的曝光度。
而林渺，自然是明星中的明星。
“唉，都是為了虛名嘛，要不是看在能出點小名氣的份上，我才不參加呢。”林渺很實在道，“再說苗校長給我報了名，我總該給她點面子吧？都是在學校裏混的，必須得伺候好領導啊，你說對吧？”
對你個頭。
伺候領導這種話，就算是事實，但能這麽光明磊落地說出來的嗎？
李紅在哭笑不得的狀態中，和林渺結束了對話。
下課鈴響了，下課了。
第三節課結束，就意味著今天差不多已經放學了。
周三下午只有一節算不上課的班會課。
林渺他們奧數隊的孩子不用上班會課，下午2個小時，要去音樂教室學奧數。
而今天下午的課稍微有點特殊，單老師說要考試。
因為區裏給百裏坊小學的預選賽名額，其實只有4個。
10月15日之前，單老師要通過三次考試，再篩掉其中2個隊員。
林渺的名額，算是固定的，但如果在模擬考中的發揮太爛，肯定也不太好意思。
為了小學奧數的這點虛名，終究還是不得不打起精神啊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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